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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懷念的歌啊!

當時的馬拉威是由一位班達總統所統治。名義上是總統,但是卻是個獨裁者。Dr. Hastings Kamuzu Banda曾經是個反對黨領袖,但是在上任後,立即修法,讓自己變成一位“President For Life” 終身總統。大肆掠奪人民的辛苦錢後,在1961 to 1994的期間內,建造了三間行宮,個個富麗堂皇,過著猶如皇家貴族般的生活,馬拉威境內唯一的一輛勞斯萊斯就是屬於班達總統的。

 
如果我記得沒錯,當時的馬拉威是全世界排名第三窮的國家,但是,總統坐勞斯萊斯上班。
 
每個辦公大樓內一定要有他的肖像,連我們的大禮堂裡也有,而且,一定要是擺得最高的。到電影院看電影,開頭片不是國歌,而是一段他和人民揮手的慈祥片段。每次出現在公開場合,一定會有一群女生,穿戴著有著他的肖像的衣服又唱又跳的歡迎他,連我們學校的學生也被迫必須學習馬拉威當地的國歌,每個禮拜一,在開校會的時候,齊聲開唱。
 
馬拉威沒有電視可以看,因為當時的班達總統認為外來的文化會腐敗社會風氣,事實上,是不希望任何人在公開場合煽動人群。而電臺,只有一個,政府成立的。大多數時間是宣傳班達總統是個仁慈的老人家,大家一定要繼續支持他等等的言論。在書店裡買到的雜誌和書本都是經過篩選的,買一本英文雜誌一定會有某些頁面被政府剪下沒收,連知名雜誌都不例外。
 
老爸為了得到更多情報,利用外交人員的身份了四五份鄰近國家的報紙,也因老爸的特別身份,這些報紙形同外交文件,不會經過馬拉威的審查制度。而為了得知更多的國際消息,還得從臺灣自費訂購能夠聽short wave的收音機,因為當地電器行賣的功能不佳,只能聽見馬拉威本地唯一的官方電臺的消息,連隔壁的莫三鼻克的新聞都聽不到。
 
除了男生不能留長頭髮,和女生不可以在公共場合穿褲子或是比膝蓋短的裙子之外,還有很多生活的規定,例如,在公開場合不可以接吻,電影裡接吻的畫面也會被剪掉。
 
電話拿起來,一定聽得到嘟嘟嘟的雜音,這是被竊聽警訊。信件被拆開都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在公開場合說總統的不對也有可能被逮捕甚至未經判刑就處死,莫名其妙失蹤的人口大多都跟班達總統有關。
 
除了國家本有的軍隊之外,他還成立了一個組織來保護他自己,叫做Young Pioneers。這個無所事事的團體,唯一的工作就是當間諜,抓出每一個對政府不滿意的人。這些無情的Young Pioneers,深潛在小村莊內,每一個角落都見得到他們的身影,連外國人都不放過,於是,老爸也早就警告過我們不可以在公開場合對任何政治議題評論。
 
於是,外交人員之間必須親自上門拜訪來確保機密不會外流,因此聯絡的更為密切,家庭聚會更是周末必定行程之一。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許因為當地的落後,而邁進了一大步,更加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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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學校上課時間還有一個多月,但是自從老爸請的老師被我說不好後,爸爸也決定讓我們開始上課前,自由活動。(其實,我覺得老爸是要讓我們在學校吃點苦頭。)
 
周末時間真的是family time,沒有電視可以看,沒有電動可以打,也沒有百貨公司可以逛,陳家三姐妹也不擔心自己一句英文都聽不懂,到處跟著老爸這裡看看,那裡拜訪的。
 
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莊伯伯的農場。
 
莊伯伯在里朗威(Lilongwe馬拉威的首都,也是我們居住的城市)擁有一家中國食品店,而店裡的新鮮雞肉和豬肉都來自他在外郊的農場。
 
(馬拉威的氣候,分三個季節,乾季,雨季和風季。臺灣正熱的時候,非洲卻是冷風颼颼,毫無生氣。)
 
七月的乾季,在陽光下絲毫沒有寒意,不過日夜溫差相當大,於是媽媽讓我們穿著大毛衣,擠進車子裡,說,要帶我們去看真正的非洲。
 
漸漸的,我們離開了只有一架紅綠燈的城市註一),往郊區的方向走。
 
開著,開著,我看見了一大片一望無邊的草原,乾枯的草地,風沙飛揚,像是西部牛仔片裡的場景。偶爾會看見遠方有著一大塊的烏雲和底下的陰影,轉個彎,我們也來到了陰影下,五分鐘後的彎,又把我們曝曬在炎熱的太陽底下。這樣的天氣轉變,如果不是在非洲經歷過,我還真的不相信。
 
在一片荒涼的草原中,莊伯伯的農場如果沒去過,保證你找不到,真的很佩服老爸的人腦GPS,,左轉右轉的,找到了地方。
 
農場大概有…其實,我真的不知道有多麼大,反正放眼看去都是他的,有豬舍,有玉米田,什麼都有,最多的,是人情味。
 
莊伯伯戴著一副方方的眼鏡,雪白的短頭髮,微胖的身材,實在是很討喜。莊媽媽個子小小的,也戴副眼鏡,很傳統,能幹的模樣,說話很快,也很熱情。同住的還有莊伯伯的孫女Cathy,兒子則在布蘭泰Blantyre(舊首都,在馬拉威南部)唸St. Andres住宿學校。
 
Cathy跟莊伯伯長得好像,方方的臉,大大的眼睛,卷卷的頭髮,嘴巴常常嘟著,很被寵的樣子。Cathy的土話和英文說都很流利,還好,她的中文很好,我們也常常要求她教我們說英文。我們也因為沒事做,所以常常玩在一起。
 
有一天,莊伯伯打電話來,說是他兒子回來了,邀請我們吃飯。於是我們造訪了莊伯伯在城裡的家。
 
莊哥哥一頭自然卷的頭髮,雪白的雙唇,小小的眼睛,非常迷人。一聽我們剛到馬拉威,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問我們,「取英文名字沒有?」我們三個搖搖頭。
 
他拿出一張紙,在紙上寫下了一堆名字:
 
Cary
Laura
Amy
Terry
Kristine
Melissa
 
拉拉雜雜的寫了十幾個名字。
 
「一人選一個吧!」他瀟灑的說。
 

姐姐選了Cary, 妹妹選了Amy, 我則選擇了Kristine。

 
選完後,我問,「莊哥哥,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個女生的名字?」
「都是我前任女友的名字。」一副不在乎的回答。
「走,帶你們去兜風!」
 

莊哥哥開著一部白色的舊型美國車,大聲的放著Milli Vanilli(註二)Girl, you know it’s true, 帶上一副螢光綠的太陽眼鏡看起來,拉風極了!莊哥哥一路跟著音樂大聲哼唱,帶著四個女生來到了加油站。

 
「Hey! Yo! I know you! You own the Chinese store!嘿!你是那個中國商店的老板!」

「No, my father owns it!  Mulibulanji? 不是啦,是我爸爸。你好嗎?(期切瓦語,馬拉威土語之一)」

「Ah!!! You speak Chichewa! 啊,你會說期切瓦!」
「Just a little!一點點啦!」
「How do you say thank you in Chinese?中文的謝謝怎麼說?」
「Ta-ma-de!他-媽-的!」
「Ta-ma-de! 他-媽-的!」
「Yes, yes!對!對!」
 
車上的三個小毛頭經過Cathy的翻譯,笑翻了!
 
我們就這麼樣的被莊家的孩子們照料著,慢慢的熟悉自己的新名字,漸漸的被非洲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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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哥哥雖然在我們開學沒多久後,就回臺灣念書了,但是我們陳家三千金,從那個時候開始,徹底的改名,爸爸媽媽對這幾個名字都很滿意。從那天起,家中再也沒聽見我們的中文名字。
 
現在,連阿公和阿媽都喊我們的英文名字,除了我的之外,因為,我的名字,有點饒舌。
 
不過,好久沒有人喊我Kristine這個全名了,除了媽媽,爸爸,乾爹 、乾媽和兩個哥哥之外,不會有人叫。
 
也許,對他們來說,Kristine才是在非洲長大的那個又黑又胖的小女孩。
 
回來臺灣後,因為名字太長,又不好念,也因為自己覺得名字太女生了,所以,我要求身邊的人叫我Kris,現在,只有高中同學和在非洲時期的朋友,還有在做錯事的時候,才會聽到自己的全名。
 
我沒想過這個名字會跟我跟得這麼緊,也沒想到,我們英文名字的來由,將會是一輩子的紀念。
 

雖然Cathy 不記得我是誰,也不記得曾經玩在一起的日子,不過還是很感謝她當時這麼的照顧我們。Zikomo guambili(期切瓦語的非常感謝), Cathy.

 
莊哥哥回到臺灣後,結婚生子,目前在某大美國量販店工作,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我們依舊有聯絡。
 
也要謝謝莊伯伯和莊媽媽給予的照顧,不過您們的故事,我還沒說完,請讓我慢慢道來。
 
註一:馬拉威境內唯一的紅綠燈是日本人為了紀念一位在當地車禍身亡的日本義工建立的,當時是如此,現在不知道紅綠燈多了幾盞
 
註二:後來,這個團體傳出醜聞。現在聽到的歌聲是三個不同的男生唱的,但是找了這兩個猛男來當代表,因為他們比較上相。猛男之一在賺了這麼多錢後,overdose在飯店裡。三位唱將後來也出了自己的唱片,不過在醜聞的陰影下,賣的不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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