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m - My Budda

(Taken by Kris, Buenos Aires, Argentina / Wrist tattoo )


大多的時間,我會把刺青一個個的藏起來,像是怕它們著涼般地用衣物和手錶遮蓋住,不讓它們曝光。並不是害怕別人異樣的眼光,而是每一個都是自己設計的,每一個都有故事。它們訴說著過去的痛和愛,有些我不願提起,有些太私密,有些很無趣,有些又太哲學。

在臺灣,刺青還是很不被認同的一種藝術。大多數的人,會認為只有黑道人物才會刺龍刺虎。其實,對我來說,它不過是點綴身體的一種方式。教過的學生大多都看過我手臂上的刺青,也常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會很認真地告訴他們,這是我在長大成人後,大約從二十三歲開始用來記錄人生的方式。我告誡它們帶來的後果以及對人生的影響,例如,如果刺在明顯的地方無法找到正常的工作等等的。我也會告訴他們有刺青的人,並不是都是小混混或是壞人。

也因為它們帶有著負面的含意,而我又不願意分享故事的狀況下,它們在我們家的長輩面前極少曝光。就連去蔡家,都會很盡量的不讓它們冒出頭來。

不過,自從陳老媽發現開始,這些原本無法見人的刺青,一個個出現,一個個慢慢在太陽下、在長輩前露了臉,像極了罪犯在監獄裡蹲完刑期後,害羞地接受眾人批判。

「哎呦!你連打針都會哭的人,怎麼敢去刺青啊?」 媽媽坐在電腦前,不經意地看見了我手上的刺青。
「我也不知道,對不起啊,沒事先報備。」我開始頭皮發麻,心想完了,怎麼會忘記把手錶帶上?
「算了,反正我也知道你的個性。我說不行,你還是會去做的。中午想吃啥?」媽媽頭也不回地回答我,手裡的滑鼠,繼續在點著新接龍的游戲。
話題轉變之快,我無法回神,臉上的納悶明顯得很,媽媽馬上就接著說:「那,我們買鮭魚便當好嗎?」註1
「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吃白飯。」註2
「我當然知道,想看看你今天會不會改變主意。好吧,那我們去買給阿公跟阿媽吃,你吃肉圓好了。」

從此,媽媽沒再提過。

我也盡量不讓老人家看見我的刺青,畢竟,還是要尊重他們的觀念。只是真的沒想到,我這種觀念才落伍呢!

表妹訂婚那天,因為她知道我剛買了一臺單眼相機,所以請我幫他們拍照。點頭答應後,我慌張了,結婚這種正式的場合,我該穿什麼來掩蓋刺青呢?正式點的衣服全都是無袖的,熱得讓人發狂的六月怎麼穿外套啊?完蛋,我只好向媽媽求救。

「媽,我穿這樣好不好?」我穿著緊身牛仔褲、高跟鞋和密不通風的POLO衫,有刺青的地方全都包得緊緊的。

老媽笑了笑,委婉地說,「漢克不是買了一件的洋裝給你嗎?我覺得很好看啊,為什麼不穿呢?」
「可是,這樣別人就看得到我的刺青了啊!」我以為她會懂得我的用意。

媽媽馬上皺起眉頭,義正言辭的對我說,「你是我女兒,我都不介意了,他們要說啥?拜托,你又不偷不搶的,又不吸毒,我也去看過你工作的PUB,也沒什麼啊!你現在也離開了夜生活,專心的教書,如果有親戚對你說什麼,告訴我。我來跟他們說,這個叫Tattoo,okay? 我要穿新買的Mango耶,你怎麼可以穿牛仔褲呢? 」

我沒說話,感動得差點跪下來,強忍住快滴下的眼淚,用力的抱了媽媽一下,回答:「媽,謝謝。」

於是,我們出門到表妹家,想搶在迎親隊伍到達前,先拍些照片,我也就裝似大方地秀出刺青。

沒想到剛進門,阿公就抓住我的手不放。

「小芳啊,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阿公用食指一直摳。
「阿公,是真的。」我尷尬的看著媽媽。媽媽像在看好戲般地,偷偷暗笑。
「哇,完了。掉黑了!」(客家話:黏住了!)阿公認真的說。
所有的人開懷大笑,媽媽看著我,也笑個不停。

原來,我們家的接受度這麼高。

我這也才真正的放心把刺青放出來透氣。萬萬也沒想到,在這個年代,思考不開明的竟然是我這個洋鬼子!

改天,我準備好的時候,再來說說刺青們的故事吧。


註1: 在東勢郵局對面的鮭魚飯是陳老爸和老媽的最愛。有空來東勢的話,一定要來吃吃看。
註2 :我從小就不愛吃白飯,跟我在哪裡長大無關,也跟減肥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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